夢想商城旅遊團

接待一對大陸友人，他們是成功的生意人，先生是知名的連鎖企業創辦人，他們都愛死了台灣，對台灣的環境讚不絕口，風景秀麗、空氣清新、陽光燦爛…。對台灣的人文素質更是欣賞、客氣、禮貌、友善，他們不只會常來，更有意在台置產。

席間還提到台灣女孩子美麗大方，先生不自覺的表露欣賞之意。一位友人就開了玩笑，提醒太太：小心先生會在台灣交個女朋友呢！沒想到這位夫人也非省油的燈，隨口接道：「沒事，想就請便吧！我從來就不管他。」友人再接口：妳真如此放心嗎？「不放心又怎的？反正與人方便，與己方便嘛！台灣男人也很好啊！」

他們真是絕配一對，飽經了現代世俗的洗禮，對一切的變化都淡然且淡定，還有雲淡風輕的灑脫。男的條件好而多金，機會當然多；而女的也是不差，年輕而亮麗，也不乏人追捧，因此，一副「誰怕誰」的態度，「與人方便，與己方便」道盡了彼此公平而對等，她要怎麼做，完全看先生要怎麼做，一切悉聽尊便。

我對「與人方便，與己方便」這八個字一向耳熟能詳，也是我一向的原則，但我從來沒想過這兩句話，竟會是雙方之間恐怖平衡的關係，這一對夫婦的對話，讓我對「與人方便，與己方便」有了更深刻的體會。

我信守「與人方便」的原則，主要是來自與人為善的態度，我期待自己與所有人和睦相處，因此，任何事盡可能幫助別人成事，只要我們不會因此增加負擔，我就會盡量給予協助。我似乎從未想過「與人方便」之後我會得到相對的回報，所以第二句「與己方便」，我似乎從未印證過。

當然有時我也會抱怨，有些人我「給他們方便」，但在他們有可能給我方便、給我協助時，他們似乎還常斤斤計較，並沒有給我相對善意的回報，這會讓我感到不平，甚至懷疑我「與人為善」的態度，是否太過一相情願？是否應該做些調整？

但是懷疑歸懷疑，抱怨歸抱怨，我「與人方便」的態度並未改變，不過這對夫婦的對話，敢動了我不一樣的思維。

最近，我們的政府真是忙。

為了雞、牛的問題，夙夜匪懈，總統在三天內開了兩次國安會議不夠，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先生還跳出來質疑，政府資源分配不均，花太多時間處理美牛問題，卻不願對DRAM產業多花心力。

從禽流感雞、瘦肉精美牛，到奄奄一息的DRAM、甚至缺錢、缺董事長的面板業，聲稱快被國外紙廠打趴的造紙業…。大家最近都不約而同的找上政府救命。但這齣救援戲碼至今走來，荒腔走板。

姑且不論該不該救、要怎麼救，我的問題是：說真話，真的很難嗎？

日漸升高的公民意識，是台灣可喜之事，然而，有品質的政策討論，我們還停留在小學階段，因為有一門課，我們始終沒及格：說真話。

禽流感雞是一例，當擁有最多資訊的政府，不願公開所有的資訊，無異於在社會上開了一個信任缺口，當缺口越來越大，儘管政策再高瞻遠囑，要取信於人，不易。

這是一句老話：「誠實為上策。」但要做到，確實不易。想想，我們一天二十四小時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多少時候說了真話？善意的謊言，是最常出現的藉口：因為怕對方受傷害、怕節外生枝、怕越說越亂…。

其實不願說真話的背後，反映的是我們不相信對方，不相信人們有我們聰明，能獨立思考、能有智慧的面對問題；再說到底，是我們太自以為是。

很多人會用歸類法，把中國的企業家定位在賺得是機會財，沒有什麼知識含量。因為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，賣水都能股票上市的傳奇多如牛毛，順風好駛船，這個道理誰都能接受，但事實真相的確如此？

四月和記者毓雯、攝影建宏，親身走訪中國電風扇的故鄉廣東佛山市順德，發現盛況時兩、三百家做風扇的，現在只剩下兩、三家，幾乎九九%全軍覆沒。他們不在中國嗎？他們沒有踩在龍騰飛躍的經濟爆發期？大環境其實相似的，中國賣水稱得上品牌的豈止千家，為何人手一瓶的是農夫山泉、康師傅、娃哈哈?

關鍵在人。

順德，不管你用直的走，縱的走，在每車行一公里途中，很難不看到「美的集團」的工廠。

別人是風扇廠關了，它是把風扇做到全世界第一，還把產品項擴及到冷氣機、冷氣壓縮機、微波爐、電冰箱、洗衣機等，不是全球第一，就是中國第一。老闆叫何享健，員工喜歡稱呼他「何老總」，他小學畢業，他知道憑他的學歷、能力，企業大不到哪裡，於是找大學生，找碩士、博士來幫他的忙。

他懂人性。大學生來到公司，他親自請他吃飯；給的薪水，是外界的五倍；他為了創造舞台給員工，寧可叫創業老臣離職，連他的老婆都請出公司；他給空間，預算核准過的案子，即使上百億元，都不須他簽字。

奇美創辦人許文龍先生有一本著作《零與無限大》，這本書飄洋過海，影響中國製造業首富何享健的決策。

〇八年金融海嘯，企業經營環境困難，他卻要他的主管提高員工薪資，高於市場水準，主管拒絕，跟他爭得面紅耳赤，他丟了一本《零與無限大》，告訴主管，你看了就懂了。

〇、一、一〇〇、〇，這是什麼意思？

上週參加了一個智慧財產權的論壇，一個美國來的專利律師，講了一個笑話：美國人擅長基礎研究，經常發明世界上沒有的東西，這是從「〇」中做出「一」來，無中生有。而日本擅長商品化，會把美國人的創新科技，加上人性化的設計，做出好用、好賣的商品，而創造出大生意，這是把「一」做成「一〇〇」。

可是當台灣人加入之後，引進了現成的技術，利用廉價的勞力，並進行生產流程改造，大幅降低了生產成本，也降低了售價，當然也接到了訂單，可是因為沒有任何創新，台灣的同業間開始互相殺價競爭，產品價值從「一〇〇」急遽下殺，八〇、六〇、四〇、二〇…直到把市場做爛為止，生意又回到「〇」。

這就是〇、一、一〇〇、〇的故事。

雖然是個笑話，但說法極為傳神，精準的描述了台灣產業興起與衰亡的過程，我立即想起了台灣科技界自居為茅山道士（毛利率只在三至四之間）的說法。

台灣人擅生產，擅工廠管理，擅流程改造，擅成本控制，其實並非毫無優勢，但為何會內鬥內行、外鬥外行，而不斷自毀長城呢？

以台灣的筆電為例，其實投入者並不多，只有幾家主要廠商，並且產品近乎壟斷了全世界的主要產能，如果台灣廠商能堅持一定的毛利率，不以殺價競爭為主要手段，毛利率要有雙位數字或許不易，但要保七、保八絕非難事，何至於淪為茅山道「四」！

有時，不能飛高走遠，是一種祝福。

幾年前，在英國劍橋結識一位在當地攻讀博士的朋友，我非常佩服他能在全世界最頂尖的學府取得學位。走在劍橋的校園裡，讓人覺得渺小，這是歷史的現場，你與八十七位諾貝爾獎得主，加上達爾文、拜倫、培根、牛頓、凱因斯、各國領袖不同時代的偉人，在同一個空間學習，時時碰撞偉大的震撼，很難言喻。站在高度不同的學府，學子的自我期許也高於旁人。我的朋友畢業後，沒留在英國教書，選擇回台灣。最近，他捎來一封郵件，在職場跑道思緒紛亂，「隨時要爆炸」。

我回信，「我比你幸運，能力與學識都不強，無法飛高走遠，所以職場一路走來，很認分，沒想太多就埋頭做。猛抬頭，怎麼身旁比我有學識的人都不見了。現在想想，無法飛高走遠，可能是另一種祝福。心定、念頭不雜，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出一條路。」

人生有飛高走遠的夢想，很美。但要小心，有一個「眼高手低」的魔鬼伺機綁架你。

每一個人的資質不同。我是駑鈍之輩，飛不高走不遠，幸運的是，有自知之明。而且，自知的早，所以，認分。認分的意思有兩層：一，接受。過程中，我從不認為，挫折是一個問題，就是接受，埋頭把一個個問題解決。能力，也在解決問題中建立起來；二，心思不雜。闖出一點成績後，我也碰到外界誘因，但因為認分，而安分。很多人告訴我，你應該去創業，我搖搖頭：「沒那個能力！」可能採訪過太多的一時英雄，有機會目睹創業維艱的殘酷，因此膽小如鼠。說白話，賺小錢，我沒興趣；賺大錢，我沒能力。

我常常碰到資質很好的人，欣賞他們的聰明，也可惜他們的念頭太多，於是犯了「三不」的毛病：不夠專注，不夠有耐心，不夠珍惜。做事就半調子。可惜了老天爺賞賜的天分，如果那份天賦，加上多一些認分，成就大不同。我的觀察，聰明的人多半沒認知到，認分是值得學習的態度。小時候，家庭教育沒教，父母殷殷布局孩子要飛高走遠，到補習班學習飛高走遠的技藝，上一流的學府。殊不知，低估了飛高走遠，這不是技藝加上學識就能有的。還需要態度。

每週三中午，我跟經研室主任楊少強，有一個經濟學午餐會議。

「貧富差距有什麼不對？所得稅用累進稅率比較好？上班刷卡能提升組織效率？為什麼女人會口是心非？……。」這都是我們餐桌上的辯論議題。兩個小時，總是過得飛快，也醞釀了本期開始的《商業周刊》新專欄---「童言識李」。

此欄典故出自《世說新語》：王戎七歲，嘗與諸小兒游。看道邊李樹多子折枝，諸兒競走取之，唯戒不動。人問之，答曰：「樹在道邊而多子，此必苦李。」取之，信然。

一則小故事，傳遞了兩個顛撲不破的道理。其一，競爭是無所不在的：大道旁人來人往，若樹上李子甜而多汁，早被人摘走，怎會結實累累到折斷樹枝？其二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：想吃甜李，必得付出相對高代價，怎可能不勞而獲？

這是一個蕭條的年代，各國政府、企業，乃至個人都努力求存。然而，市面上也充斥越來越多似是而非的言論，更有許多「專家」前後言論不一，見風轉舵者比比皆是。

當一片漆黑混亂，誰能點亮蠟燭？

「童言識李」專欄，就想扮演這個角色。

少強鑽研經濟學甚深，奧地利經濟學派大師阿爾欽（Armen A. Alchian），對他影響最大，張五常淺顯易懂將經濟學傳達給大眾，更是他的師法對象。因此，每執筆一篇文章，少強總把所學理論想了又想，甚至半夜反覆推敲，或為同一主題書寫數個版本，深怕不夠透徹或不夠精鍊。

一個朋友邀請我參加一個公益活動的聚會，因為這個活動的主題，並非我關心的話題，再加上當時我的工作繁忙，所以活動當天我就藉故缺席了。

後來我在一個公開的場合，又遇到了這一位朋友，我正在想要找什麼理由，向他說明當天缺席的原因，沒想到他卻先開口了：「感謝你的大力支持，我們那天的活動辦得很好！」臉上還帶著滿是感激的表情。「我什麼事也沒做，那天我也正好有事沒能參與。」「別這樣說，我知道你心中對這個活動是認同的，未來還有機會，期待您能夠多參與。」他的熱情與鍥而不捨，讓我不得不參與他們的活動。

在這個事件中，我見識了正向與感激的力量，而這也變成我日後謹守的原則，當然也使我在工作中得到更多的幫助。

人生難免有求於人，需要向人開口，尋求協助，如果別人願意幫忙，當然是好事，只不過並非事事順利，為此，我曾經糾結難過，也因而犯了不少錯誤。

如果別人嚴詞拒絕，我反而不會難過，因為求人幫忙，本來就勉強不得，每一個人想法不同、立場各異，別人幫忙代表友情與善意，幫不上忙也是常情常理，只是許多人並不會明確拒絕，而留給我無限想像空間。

有一次，我找一位朋友幫忙，這位朋友我曾幫過他許多忙，而那一件事，是他能力範圍內的事，他也表現了相當的善意，讓我對他產生高度的期待。可是事與願違，他並沒有真的給我協助，而且沒有給我進一步的回應，只是讓時間來解決問題。

我十分生氣，帶著怒意追問他為什麼不照會我一聲，讓我有所準備？對方覺得沒面子，當然也就沒有好口氣，不歡而散，結果不但沒能得到這位朋友的幫忙，還為此失去了一位

朋友。

兩週前《商業周刊》的封面故事：「寫給十七歲自己的一封信」，主題其實是「自我療癒」。

一般人總以為失敗者或身心有障礙的人，才需要療癒，其實大謬不然。我反而認為，越成功的人，越有必要自我療癒，理由如下：一、成功動力的背後，很可能是一種補償作用，所謂的「苦大仇深」。苦大仇深激勵人邁向成功，也導致人深鎖創傷，常在成功的背後潛藏著極大的副作用；二、在現實世界中，成功幾乎成為一種「通貨」，可以用來大量交易，掩藏缺憾、收買人心，讓人「自我感覺良好」，對人生的重大缺陷無知無覺；三、成功的人通常很有影響力，他們的疏於「自我療癒」，遺禍人間的威力千百倍於常人。

也因此，許多成功者都個性鮮明、風格強烈，大家都認為這正是他們成功的原因，可以公然示眾，大家也樂於成全，當然更不必改了。我過去正是這麼想的，後來經歷一番學習，才看到個性不改，損失太大，造業甚深，活得太不像樣。我如今的看法是：「改個性」是人生最重要的功課，不分年齡、無論成敗，都應列為第一要務，非改不可。

個性可以改？個性如何改？一位密宗法王的開示，應可做為最佳注腳。引述如下：

觀照你的心念，因為它很快會變成思想；

觀照你的思想，因為它很快會變成語言；

觀照你的語言，因為它很快會變成行為；

觀照你的行為，因為它很快會變成習慣；

Vivien，十六歲，父母是外商銀行高階主管。國中起，她開始閱讀《商業周刊》，很有自己的想法。

一天，媽媽正在研究購置陽明山別墅，「妳出國念書回來後，這房子就送給妳吧！」不假思索的，她回道：「我以後不會回台灣了，你別買了。」

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媽媽一聽，雖然理解，心裡卻說不出的悵然。什麼時候開始，下一代必須離開台灣才有出路了？我問Vivien，為何這麼篤定將來不回台灣？

「台灣沒有未來！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，她從近來的證所稅、油電漲價一一開始舉例，台灣競爭力如何被扼殺。或許是學校經濟課的關係，也或許是長期參加辯論社，她對台灣正發生的事情，樣樣有見解，「管東管西，政策又都急就章，管到大家都不想在這裡做生意了。」耳濡目染下，她對金融市場的管制也有看法。

Vivien並非出身權貴或企業第三代，她從小由台中阿嬤帶大，從八點檔鄉土連續劇中習得一口好台語，父母都是經過一關關的考試，才得以入大學、進銀行。

她，是台灣未來菁英的代表之一，「只有我們『不想』知道的事，沒有我們『無法』知道的事，」她自信的說。

然而，這個十六歲的孩子卻說，台灣沒有未來！我們不能苛責孩子，只能自省，到底自己做了什麼對台灣有益的事？

以油電雙漲這事為例，有人以民營化會導致漲價、供應不足、財團壟斷，來阻礙民營化。其實，全世界第一座電力廠，並非政府主導，這家私人企業，曾供應美國八分之一的電力；而歐盟早在〇七年便要求會員國開放電力市場。

一個工作超過十年，表現極為傑出的主管，忽然間提出休假三個月的要求，由於事前沒有任何徵兆，代表此事絕不尋常。

我試圖要瞭解狀況，並且協助他，我問他：為何要休假三個月？這三個月要做什麼？他沉吟不語，代表了他對我並不信任。

我嘗試展開話題：是工作遭遇瓶頸了嗎？「有點累，我喜歡做書、編書，但現在做的多是管理、管人的工作，但我發覺我不是位好主管。」終於有回應了。我告訴她，我也不是好主管，到現在還在摸索，而且知道反省自己不是好主管的人，才有可能變成好主管，壞主管自以為是，從來不知自己是壞主管。

接著我間，休假三個月要做什麼？他又沉吟，我只好導引他：要出去旅行，放空一下，還是要去上課，學些新東西？

「都給你說中了，我想全台灣走一走，拍些照片，寫寫感受，徹底放空一下，也會去上些課。」

他接著反問：何先生，你都沒想過要去休個假，玩一玩，放空一下，或是去進修嗎？

好問題，我正想分享我的經驗：「我無時無刻不在玩樂，所以我不會想放假去；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放空，所以也不會想去放空；我更無時無刻不在學習，所以也不需要專程去學習。」

或許這個答案十分意外，我需要進一步說明。工作、挑戰新事物，是我最大的樂趣，所以我在工作中就是玩樂，當然我也會去旅行幾天，找個地方玩一玩，但不會休長假。

鄰居送我們一隻波斯貓的極品，金吉拉貓。蓬鬆長毛、大而圓的雙眸，氣質高貴。牠慵懶的提起毛茸茸左腳揉眼睛、伸出粉嫩小舌頭的模樣，迷死人。像我這麼討厭貓的人，若非如此，我是不肯飼養。

在貓的國度，「國色天香」的牠，在人類世界倍受寵愛。牠的前主人為牠準備的寢具、項鍊、餐具、飲食，定期到美容院保養…，讓我們大開眼界，也依樣畫葫蘆。然而我覺得牠每天吃一樣的貓食，必定無趣，有一天，心血來潮拿魚頭餵牠。身旁的聲音緊張的說：「小心一點，牠會被刺梗著。」我沒好氣的說：「她是貓，舌頭有倒刺，不怕。」美食來了，盛著魚頭的碗靠近金吉拉。怪了，牠竟然一眼也不看就轉身，我二試三試：「這是魚，你知道嗎？」金吉拉優雅的玩著身上的銀灰毛，沒理會。屢試，我屢敗。幾天後，換人再試，金吉拉依然不為所動。看起來，我們家的金吉拉真的不識魚。我不解的端詳牠：「養了你這麼久，難道你是一隻冒牌貓？」牠的樣子像貓，但飲食習慣與習氣都不像貓，反而像狗一樣黏主人。

這隻貓從出生就吃飼料、被嬌寵，久而久之，天性因而消失嗎？這是後天飼養發生什麼問題讓這隻貓變性？

應無疑問，主人是「肇事者」。不知不覺中，我們把貓養蠢了、養嬌了，把真貓養成冒牌貓了。我們擔心貓吃魚會被刺梗到，所以始終不敢讓牠嘗試，久而久之，牠也不懂吃魚。我們擔心牠會跌傷，高處不讓牠去，有一晚，牠爬到鷹架上，不會下來了。我們用人類的眼光，設想牠會如何，處處保護牠，忘了牠是一隻貓，有貓的天性與潛力。久而久之，牠的潛力被我們的太多設想給限制與制約，貓不像貓了。

唉啊，我們是什麼樣的主人，怎麼做出這樣的蠢事，自以為在保護牠。

我上述陳述，你是否覺得似曾相識，場景轉換到辦公室，不乏主管正是如此。我經常會聽中階主管講一句話，「教半天還不會，自己做比較快。」

或者，他還不熟，我來處理。

這口頭禪的背後，透露管理者便宜行事的心態。「幫」部屬容易，「教」（coach）部屬成事困難、麻煩。教，之所以難，在於主管必須懂他，了解他為何不會，用他能吸收的方式，讓他會。這很費時費事。所謂「方式」非常多，這包括：輪調、讓他自己做中摸索錯誤經驗、外訓，必須因人的資質與因學習階段而異。沒有捷徑，管理者必須用心，必須耐性。換一個角度，如果你現在已經碰到這樣的主管，恭喜你，幸運兒；如果沒碰到，那麼別讓你的「直升機主管」幫你該當責之事，長久看，他已在無意中制約你潛力，把你推向冒牌貨之途。

二十一世紀開始，台灣的高科技產業開始進入國際舞台，許多的公司引進非台籍的專業經理人，這一些外籍經理人都戰績顯赫，也學有專精，對台灣高科技產業的國際化，都有一定程度的貢獻，但也難免帶來某些企業文化的衝擊，尤其與台籍的老闆之間，是關係微妙；如何相處，變成有趣的課題。

一個用了許多外籍經理人的老闆，被問到這個問題時，他的回答極為有趣：外籍高階經理人是客卿，可殺不可罵，本土的高階經理人是家臣，可罵不可殺。

這位老闆引進外籍經理人時，通常給予功能性的職位，按其專長，用在適當的地方，目的就是引進其專業，補本土團隊之不足，因此，其績效極易被檢核，有效則繼續用，無效則中止任用。因此，就算外籍經理人薪水很高，也不至於尾大不掉，變成公司的負擔。

他任用外籍經理人可謂是：快、狠、準。

客卿與家臣，道盡了組織內部的生態。而「可罵與可殺」，也同樣道盡老闆在用人的帝王

心術。

其實這一個說法，不只適用在外籍經理人的身上，也適用在任何的組織團隊中。

組織內一定有核心團隊，其成員除了能力傑出之外，共識與信賴更是不可或缺的因素，因此，核心團隊通常會具有家臣的影子。

長庚生物科技董事長楊定一，是我所佩服的人。

他最近出版生平第一本書《真原醫---二十一世紀最完整的預防醫學》，承蒙相贈，讀完不吐不快。

先說我佩服他的原因。他二十一歲就取得兩所世界頂尖大學的生化、醫學雙博士，二十七歲出任頂尖大學系主任，並在世界頂尖科學期刊發表數十篇論文，是台大校長李嗣涔口中的「諾貝爾獎級的科學家」。但這還不是我佩服他的原因。

楊定一在青年時代就處身充斥諾貝爾獎得主的研究環境中，而且出類拔萃，但他卻遵循內心深處的呼喚，超越二十世紀主流西醫和尖端科學的框架，走入東方傳統的智慧和修行，以自己的生命做實驗，貢獻所學所悟，實踐「利益眾生」的菩薩行。這才是我折服之處。

我一向認為，東方文化的精髓在「合」，西方近代文明的特質在「分」。合則有體，分則有用。天下合久必分，如今則走到分崩離析、回頭無岸之境。

也因此，像楊定一這樣西方科學界所培養的頂尖人才，能夠不拘常軌、不羈名利，回到生命源頭處找答案，並以樸實真誠的形式回饋大眾，格外難能可貴。

這樣的一個人，寫出的生平第一本書，「真原醫」當然不只是談健康而已。它有時像母親的叮嚀，有時像醫師的提醒，有時像大師的開示，更多的時候，像作者自身的生命實驗心得報告。它其實是一本有關如何提升「生命品質」的隨身指南：教你如何活出最好的自己！

對於這本書，無論從醫學、體悟或實踐的角度，我都沒資格評論。只能以一個感恩的讀者的角度，摘錄幾段分享大家：

「如果是你，你願意跟別人講過去的事嗎？」

月前，採訪一位科技大老，我連續追問他七年前的人事決策，為什麼非得親斬培養多年的儲君？他一度動氣、採訪差點中斷，最後他反過頭來質問我。在場人們屏息，機靈的攝影建宏則做了最壞打算，開始收燈。

我不假思索：「我願意，如果我曾經失敗過，我恐懼過，我曾經犯過錯，一旦超越了，我會勇於跟大家分享。」

語畢，採訪繼續，比預定時間多出半小時。這位大老畢竟是國際格局，快速收起情緒，理性完成這場採訪；風度，讓我對他的尊敬往上加了不少分。

新聞工作，最大的弔詭在於，受訪者多半有所「期待」，但記者卻得善用此期待，使盡全力探索真相，不只聽對方說，還要看他怎麼做…。最過癮的採訪是，對方卸下心房、坦誠相告，分享人生起落。

然而，位置越高，人前越有姿態，即便他曾怯懦、背叛、落敗，也不願公諸於世。於是，層層盔甲上身，原為裝飾門面，但久了，脫不下來，與肉身融為一體，牢不可破。

這期封面故事，談的就是每個人的過去。有務實者問，往前看都來不及了，為何叫人往後看？

「被你遺忘的，往往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，」心理學大師榮格說。因為往事並不如煙，許多過去未解的習題，總成為人生中不斷踢到的那一塊石頭，越不願正視，石頭就越來越大，除非與它和解，否則，我們這輩子永遠過不去。

台灣市場上最容易買到的咖啡應算是星巴克與超商平價咖啡，雖然都是咖啡，但分別代表兩種不同的檔次，星巴克貴一些，似乎也高檔一些、洋派一些，而超商平價咖啡則是便宜而平民，也更容易買得到。

大多數人會隨情境與方便喝到這兩種咖啡，似乎也無太大的差異。但如果在同一情境下，被用這兩種咖啡來區別身分，相信不會是太愉快的事。

我的公司中有各種不同的雜誌，有一次兩本雜誌先後採訪同一位知名的企業家，發行量及影響力較大的雜誌，先行進到辦公室裡採訪，另一個發行量較小的刊物，記者則在外面等候。這位在外等候的記者，看到服務人員端了星巴克進去辦公室，他好高興，因為星巴克是他的最愛。誰知道，等到他訪問企業家的時候，服務人員端進來的卻是超商平價咖啡，他忍不住詢問安排採訪的公關部主管，可不可以有星巴克？公關人員回答，他們接待賓客一律用超商平價咖啡。

這位小刊物的記者回去後向主管抱怨，說這家公司有多勢利，公關人員有多白目，竟然毫不掩飾他們的差別待遇，對大雜誌的記者禮貌客氣，用星巴克招待，而對小雜誌則是冷眼看待，愛理不理，用超商平價咖啡應付。

我安慰這位小記者，這是社會的常態，每個人都被別人秤斤論兩，每個人也都對別人秤斤論兩。當自己分量不夠時，就要發憤圖強，把自己做大做強，而不是對別人的「大小眼」生氣；對這種事，最好無視而淡然。

我還預測，那一位自目的公關人員一定做不了多久，他的錯誤行為會給他報應，我們無須和他一般見識。果真，這一位公關人員後來就因犯錯而離職了。

我想起中國老茶館的茶博士(接待人員）勢利眼的笑話。茶博士用穿著分貴賤，分別有不同的待遇，見平民百姓，招呼：「坐，茶」，見穿著講究的人，招呼：「請坐，看茶」，對高官大富之輩，則大呼：「請上坐，看好茶」。

一部電影沒有了聲音與色彩，還能看嗎？

色彩被抽掉，叫作黑白電影；聲音被抽掉，叫作默片。這樣的電影形式，早在四十年前就被淘汰。然而，今年如果你錯過這部黑白默片，錯過這部今年奧斯卡的最大贏家《大藝術家》，請，一定要補看。

現在是什麼年代，電影已發展到3D動畫了，《阿凡達》才是趨勢，怎會有人開倒車拍攝、甚至投資一部「落伍」的片子。導演工作者本來就是瘋瘋的，但出錢的人也跟著瘋，可怪了。

離開戲院後，我直呼，太不可思議，簡單的小品，沒有加油與添酷，卻如此迷人。我一直在想：「導演怎麼辦到？」

《大藝術家》很難得的，在簡單中，喚起電影最原始的感動。

所謂的簡單，在這裡，就是刪除色彩、去除聲音，讓演員與劇本、導演產生力量。這其實才是電影的核心。這跟做菜的道理一樣，材料如果買得新鮮，何需裹粉油炸？回到本質看問題，《大藝術家》的每一部分都精彩，演員的演技、服裝細緻不說，連小配角---狗都逗趣到獲得最佳電影狗演員獎，劇末男女主角的雙人舞更是精彩拍案。因此，本質掌握了，整部電影動人心弦。

如果，一部黑白默片都能如此動人，這麼多彩色有聲電影為何索然無味？因為，失去電影最動人的本質，卻不自覺。我不是影評人，無意探討黑白與彩色電影的高下，而是提出衍生的觀察：我們是否活在行禮如儀的框架中太久，被形式綁架，忽略探究事情本質。這種能力消失了嗎？這是一個警訊。尤其，現代科技更容易陷人於這樣的危險。

電影發展出很炫的3D動畫技術，於是一部部電影爭先恐後，也不檢視該題材玩3D有價值嗎？或者，手機款式、電腦作業軟體的「所謂推陳出新」，本質究竟是消費者需要，還是為了更新而更新、巧立名目漲價。科技的多元提供，應是服務人、服務需要。不論是消費者或職場的工作者，一個思考的人不該被行禮如儀的形式、或日新月異的科技給制約。

溫州人是第一批在大陸賺到錢的人，賺到錢的溫州人走遍全國，也走遍全世界，歐洲、杜拜、非洲…都不乏溫州人的足跡。溫州人的事蹟，流傳全國，其中有一個非常傳神的故事，說明了溫州人的冒險精神。

第一批到北京淘金的溫州人，發覺北京是個好地方，賺錢機會很多，急著通報同鄉北上淘金，當時通訊不發達，只能用簡訊，而且為了省錢，簡訊越短越好，有個溫州人發的簡訊是這樣：「錢多，人傻，速來」，同鄉間之，蜂擁而至。

這六個字精準傳神，溫州人的冒險、積極、急切影像立即浮現，不過到北京的溫州人，沒討到什麼便宜，因為北京水很深，又在天子腳下，潛規則又多，不是慣打游擊戰的溫州人能發揮的地方，許多溫州人在北京鍛羽而歸。

隨著市場起舞，掌握環境變動，一向是溫州人成功的要素，他們掌握第一波改革開放的先機，賺到第一桶金。帶著這樣的成功經驗，他們開始轉移舞台，到任何有機會的地方，在他們眼中看到的都是機會，他們自覺是聰明人，才會有「錢多，人傻」的說法，也才會有「速來」的召喚。只是離開溫州之後的溫州人，他們的代價是慘烈的，因此「錢多，人傻，速來」的說法，可能並非真實，而只是網路上編出來的笑話。

其實不只是溫州人適用這六個字，許多急切成功的人也有類似的情結，也一樣「錢多，人傻，速來」。

只不過這六個字需要稍作修飾，就是看別人賺錢很多，不知道自己人傻，卻一味的貿然的跟進投入。

我年輕時也「錢多，人傻，速去」看到許多人快速成功、賺錢，自己也就不知不覺的急切起來，覺得有為者，亦若是。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人傻，因此看到機會就想投入，如果自有資源不足，無法投入，就會痛苦不堪，覺得社會不公平，明明我看到機會，卻只能乾瞪眼。有時正好資源對稱，我也能適時參與，但是這種隨著市場樂音起舞的作為，通常沒有好結果。

近幾期的《商業周刊》，連續專訪了台積電的張忠謀和聯想的柳傳志，談的都是「傳承」。

這兩位都是我佩服的創業家，都靠專業、領導和威望、而非股權，開創了典範型的企業。張忠謀日前任命了三位左右手出任「共同營運長」，柳傳志則透過努力，安排第二代領導人擁有股權…，他們共同的期望，是在人生最後的階段，能因「後繼有人」而心安理得。

柳傳志甚至為此創造了一個新名詞：沒有家族的家族企業。希望透過股權的設計，讓接班人自然產生「主人心態」，能兼顧企業的長遠戰略發展。

對這兩位企業前輩的用心良苦，我只能佩服，不敢妄加議論。事實上，當世長線投資最成功的巴菲特，因為深諳人性，一向重視企業制度的設計，必須讓貢獻最大的人，得到最多的回報。

但我一位朋友，靠巴菲特心法而成功致富，最近卻提出質疑。他說，靠「利」做為主要驅動力的機制，最終只能培養出最「重利」的接班人，仍然是「不究竟」的。從長遠角度來看，這裡面有兩大問題：其一，要在「私」和「公」、「長」和「短」上，永遠把「利」擺平，基本上不可能；其二，就算真能設計出這種制度，也不過驅使企業不斷追逐「最大利益」，在未來的世界，這樣的企業未必能被人接受，未必能長長久久。

這位朋友正值壯年，最近決心為理想二度創業，想要打造一片永遠不離「初衷」、並且生生不息的事業。他說，最重要的，是讓有能力的人得到應有的回饋，但是主導事業方向的權力，卻只能「有德者居之」。為此，他正實驗一種「雙軌」的遊戲規則，在執行層次上，用「共利」來統合公與私；在主導層次上，只有「無私」者才能居其位。

在我看來，這位朋友的大願，頗吻合中華文化的「道統」觀念。孔子對子貢說「爾愛其羊，五口愛其禮」，孟子對梁惠王說「何必日利」，都指出是「道」，而非「利」，才是「傳承」的重中之重。